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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你不是禽獸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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槐星吃了止疼藥後容易犯困,躺在床上就睡著了。

她又做了個夢。

夢裏面有很多張熟悉的面孔。

校文藝社團,並不是很難進。

槐星當時正是初三,學業關鍵的時期,班主任其實不讚同她進文藝團,還請她去辦公室談話了很久。

槐星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,她站在辦公室裏乖乖聽完班主任的教誨,“老師,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。”

班主任很欣慰。

槐星下一秒又說:“但我還是想試試。”

班主任頭疼看著她,“我是為你好,萬一你因此耽誤了學習,成績下降就得不償失。”

槐星很認真聽完她說的話,睜著一雙漆黑的圓眼睛,她思考半晌過後問:“老師,第一名很難考嗎?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也沒考過第二名,不太懂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其實我之前也沒怎麽認真聽課,好像每次都是第一,我覺得保持這個成績應該不是很困難。”

“……行行行,你出去。”

蔣春綺知道這件事後將槐星好好說了一頓,語氣倒是不太重,但態度十分嚴肅,覺得孩子處在青春叛逆期,若是任由她胡來,遲早要出大事。

槐星安靜聽著,不反駁,也不肯妥協。

蔣春綺拿她沒有辦法,睜一眼閉一只眼,就當這件事過去了。

校慶將近,社團每天都要彩排,時間就定在傍晚的自習課。

報春市的夏天,綿長潮濕又炎熱。

教室窗外,枝繁葉茂,一片翠綠。

槐星只是節目裏無關緊要的人之一,為了合唱找來湊數。

江從舟每天都背著他的大提琴,槐星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他還會拉大提琴,他站在臺上,冷淡的表情,眼神近乎淡漠。

他認真做一件事的時候,清冷遙遠,像棲息枝頭的天上月。

槐星因為個子矮,被安排在第一排最右邊的位置。

江從舟離她只有幾步之遙,她忘了跟唱,眼神早已飄到江從舟身上,偷偷地、專註的看著他。

少年穿著白襯衫黑西褲,腰細腿長,襯衫下擺打在腰間,整個人看起來高高瘦瘦,燈光下照的比紙張還白凈,額前有幾縷烏黑的碎發,哪怕是側臉,也非常好看。

鼻梁挺直,膚白勝雪,嘴唇薄薄的泛著水水的紅。

纖瘦的脖頸,挺拔的身姿。

彩排結束,又累又熱。

舞臺下的座位,坐了幾個人。

周承安和宴序是來看江從舟的熱鬧,翹著二郎腿坐在下面,“江從舟,我們很渴,快點給我們買水喝。”

宴序掀起高貴的眼皮,吊兒郎當地說:“我要喝二十塊的百歲山,低於這個價位的水沒法進嘴,懂?”

江從舟放好大提琴,挑了挑眉:“你也配?”

宴序似笑非笑,“校草這點錢都沒有?”

江從舟坐在舞臺邊,仰頭喝了口水,頓了頓,說:“有是有,就是不想給你花。”

宴序哦了聲,“也行,把喬向晚的電話號碼給老子吐出來。”

手機號還是他要來的。

狗東西。

翻臉就不認人。

連水都舍不得。

二十塊錢很貴嗎?他裝什麽窮?

江從舟雙腿懸空坐在舞臺外側,仰頭喝了口水,笑笑沒作聲。

槐星站在另一側,眼睛往他們那邊偷偷瞟了幾眼,纖瘦明亮的少年擁有最漂亮張揚的臉孔,嘴角存著淡淡的笑意,彎起來的眼尾比天上的小月亮還要漂亮幾分。

江從舟笑起來真的很好看,可槐星其實也早就發現了他並不是一個愛笑的人。

真心開懷、沒有任何疏離的笑容,只會出現在熟悉要好的朋友面前。

宴序有些不耐煩,吐字道:“礦泉水。”

江從舟想了想,“我給錢,你去扛兩箱。”

宴序呵呵笑了兩聲:“憑什麽?我又不是你的狗。”

江從舟撩了下眼皮,深深看了他兩眼,意味深長道:“你如果真的很想當我的狗,我也不是不能滿足你。”

宴序被他這個眼神看得犯惡心,雞皮疙瘩掉了一地,“……滾!”

江從舟最後還是請所有人都喝了飲料。

槐星拿了罐百事可樂,冒著冷氣的飲料瓶緊緊握在手裏,她還有點舍不得喝。

她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發,在心裏唉聲嘆氣,她很想找他說說話,但是又不知道能聊些什麽。

原來你會拉大提琴?

你拉琴還挺好聽的?

我的自行車壞了,放學你能載我一程嗎?

她和他認識快兩年了,也算關系還不錯的好朋友,蹭個車應該沒什麽問題吧?

各種話題在心中過了一遍。

槐星鼓足勇氣,努力保持鎮定的表情,慢吞吞走到他面前,“江從舟。”

江從舟稍稍偏過臉,“有事?”

槐星盡可能讓自己看上去比較坦蕩,“我的自行車爆胎了,能蹭蹭你的車嗎?”

江從舟也沒有馬上答應她,想了一會兒,說:“放學跟我一塊走,帶你去修車。”

能得到這樣一句話,槐星已經很開心,她點點頭:“嗯,好。”

周承安和宴序和槐星也之前見過很多回,早就認得她。

宴序聽見她和江從舟說的話,順口搭了句:“學校後門那條小巷子裏有修車的老師傅。技術好,價格實惠。”

周承安接著宴序的話說:“放學就帶她過去唄。”

槐星跟他們說了聲謝謝。

宴序在她跟前少了幾分懶散,斂神正色道:“應該的,不用客氣。”

第二次排練的時候。

周承安和宴序他們幾個坐在臺下使勁鼓掌,吹口哨歡呼,像是故意在搗亂。

結束之後,江從舟直接叫他們滾。

劇院後臺的小門,忽然開出一條縫隙。

穿著校服的喬向晚抱著書,放輕腳步慢慢走進來,“我是不是來晚了?”

周承安將自己的座位讓了出來,按著她的肩膀將她推到中間,“坐,好好欣賞我們江同學的表演。”

江從舟從舞臺縱身一躍,跳到臺下,少年氣息偏冷,微微揚起下巴,嗤的笑了聲,問:“天還沒黑,你怎麽不明天再來?”

喬向晚雙手合十誠懇道歉: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,我寫完卷子,老師才肯放我走。”

江從舟嗯了聲,像是接受了她這套說辭。從身後摸出一瓶原味維他奶,丟給了她。

喬向晚很高興的呀了聲,“謝謝啦。”

江從舟笑了笑沒說話。

宴序就他媽的奇了怪了,他說:“江從舟逼著我們準時準點來給他充當氣氛組,少給一分鐘的排面都他媽要我們的命,阿拉晚妹子遲到了快四十分鐘,怎麽也得給點懲罰吧?”

周承安忍笑點頭:“我附議。”

喬向晚從椅子上跳起來,去擰宴序的胳膊。

宴序齜牙咧嘴,雖然疼卻也沒還手。

江從舟看著喬向晚冷不丁冒出一句話:“想不想聽歌?”

喬向晚楞了楞。

江從舟已經走到她跟前,拽著她的手腕,將她按在了音箱上,“坐穩了。”

音箱裏突然爆發出最大的聲響,節奏感極強,音響聲把她轟的發懵。

喬向晚回過神,“你們要死啦!!!”

江從舟笑的直不起腰,她跳下來追著他們打。

宴序哀嚎:“艹!又不是我幹的!你打我幹什麽?!我也是人啊!”

江從舟挑眉,“你是人?你不是禽獸嗎?”

宴序:“……”

槐星站在沒什麽存在感的角落裏,看著這個鮮明的有些陌生的少年,她忽然間意識到,自己是個局外人。

排練結束後,江從舟叫上了還在發呆的她:“走了,去修車。”

槐星拖著自己那輛有點老舊的自行車,又看了看他們的車,無端生出一種羞恥感。甚至覺得他們看著她的眼神,都有異樣。

她覺得丟人,有點後悔了。

喬向晚還在和江從舟吵,“你怎麽能拿音箱轟我?!”

江從舟拖著車,走路很慢,平緩的聲音裏隱藏著笑意:“怕你聽不清。”

宴序時時刻刻不忘犯賤:“尊老愛幼,良好美德,你怎麽連聲謝謝都不說?”

喬向晚握著拳頭:“看見這個拳頭了嗎?立刻會出現在你們臉上。”

宴序無情吐槽:“你真的太粗暴了。”

喬向晚霸占了他的後座:“你們逼我的。”

槐星一句話都插不進去。

也不是說不上話。可她開口,就會將氣憤破壞的幹幹凈凈。像一盆澆滅火焰的涼水。

槐星低頭對著地面,酸澀的眼睛好似下一刻就會滾出淚滴。

她也想,融入江從舟的世界。

她也想,能這樣放肆自由的和江從舟說話,能肆無忌憚和他最好的朋友們開著玩笑。

槐星其實很貪心,她想擁有江從舟,想珍藏他所有的笑容。

開心的、不開心的,平和的、暴戾的。

她想成為那個能在江從舟心裏留下一點不同的人。

為什麽喜歡江從舟,變成了這麽苦澀的事情呢?

為什麽她不是喬向晚?為什麽她不是長卷發鵝蛋臉?為什麽她只有一米六?為什麽她不是十七歲?為什麽她不是高二生?

槐星經常做噩夢,夢見江從舟喜歡上了別人。

她從夢裏面,嚎啕大哭著醒過來。腫著眼睛一筆筆劃掉日歷本上的日期,掰著手指頭倒數自己升高中的日子。

“到了。”江從舟將她的車拖到修車師傅面前:“麻煩師傅幫我妹妹換個車胎。”

江從舟幫她付了錢,“車子修好早點回去,路上註意安全,知道嗎?”

槐星紅著眼睛點頭:“知道。”

江從舟遲疑半秒,“我們還有點事,就先走了。”

槐星喉嚨有點哽咽:“好。”

江從舟上了自己的自行車,離開前朝她揮了揮手。

槐星擡起頭靜靜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,心裏空落落的。

她打聽過,江從舟和喬向晚沒有在談戀愛。

可是那天槐星就覺得離她失去江從舟的日子,並不遠了。

槐星從眼淚中醒來,她從床上坐起來,呆呆的放空眼神,過了很久才想起來現在她是一名大三學生,也早已和江從舟結了婚。

槐星打開臥室的門,聽見廚房裏傳出來的聲音,她踩著拖鞋緩緩走了過去。

江從舟在做早飯,身上圍著幼稚的圍裙,頭發有些淩亂,他也才睡醒沒多久。

單薄清瘦的背影,逐漸和夢中穿著校服的少年重合。

槐星拉開廚房的門,在半夢半醒中,她從身後抱住了男人的腰,臉貼著他的後背,聲音有點悶:“江從舟,我想喝維他奶。”

少女的手指頭都是軟的,身上泛著甜甜膩膩的香氣。

江從舟的身體僵了僵,他關掉了煤氣,“行,老公去給你買。”

槐星嗅了嗅他衣服上的清香,“要原味的。”

江從舟說:“好。”

男人忽然轉過身,反客為主,將她抵在廚臺邊緣,侵略感十足的氣息沈沈朝她壓了過去,他低頭凝望著小姑娘有點紅腫的眼眶,有些心疼,“眼睛怎麽腫成這樣?昨晚哭過了嗎?”

槐星的耳朵被他的低音震的酥麻。

江從舟蹙眉,又問:“不是說讓你有事就來隔壁找我?”

槐星踮起腳就能碰到他的唇,她和他貼的太近,緊張之餘忘記了要說話。

江從舟抿直嘴角,表情有點冷,“是不是要我非得管著你才行?”

江從舟發現,他的小妻子,是真的不太會照顧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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